山主之女17 少時夙願_頁2
睛:「我沒事。」
湛雲葳知道他恐怕還在提防自己,也就沒再多說什麼,她也不去那張床上睡,這屋裡的所有東西她都不想碰。
越之恆在角落坐下,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,地宮裡的日子本來也是這樣。唯一的床,他和阿姊都默契地讓給了娘。
血月高懸,將屋子也映照成一片血紅之色,誰都睡不著。
湛雲葳索性一面試圖調動文循的靈力,一面思索還能讓越之恆發什麼誓,如果能應驗,那所有的煩惱出去後迎刃而解。
「不許傷害百姓,在他們徹底入邪之前。」
「出去以後,將我的鐲子摘了。」
「不再追殺仙門的人。」
越之恆:「」
他知道有些邪祟會豢養門徒,為了以防萬一,也會想辦法控制門徒。
可是眼前這個人,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,他未來得多厲害,才能做她口中這些事?
但有所求是好事,才不會傷害他和啞女。
她或許不懂,什麼魂飛魄散,死無全屍,對於旁人來說可怕至極的話,對於他來說卻得是能活到明天的前提。
越之恆垂著頭,眸色森冷,不管湛雲葳說什麼,他都一一應下來,努力讓自己看上去無害一些。
*
血月慢慢隱退,天亮了。
湛雲葳看出去,發現暗河的顏色也變了,從詭譎的黑色,變成了濃郁的紫色。渡厄城的邪祟幾乎都是晝伏夜出,天一亮,整座城池仿佛陷入了沉睡。
藉由文循的身體感知,湛雲葳知道見歡樓還有許多修為高深的邪修。她最好與越之恆在這裡再待上一日,等到昨晚那條船將啞女帶回來。
可計劃遠遠趕不上變化,湛雲葳不論怎麼都沒想到,文循那位養在渡厄城的「夫人」會來到見歡樓。
門外是一個動聽的女子聲音。
「文循。」秋亦濃冷聲說,「你忘記自己答應過我什麼了嗎?你說過,只要我還留在渡厄城,任由你發泄恨意,你就試著控制嗜殺之意,不會出這渡厄城。果然,邪祟就是邪祟,你的話,半點也信不得。」
「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,現在出來,同我回去。」
果然,好身份伴隨著的也是無盡的麻煩,湛雲葳雖然聽出這位姑娘或許是好人,但麻煩的是,她身邊跟了四個邪修,個個修為都很高,竟然不亞於方才的變態。
不知是保護秋亦濃,還是文循用來監視她的。
湛雲葳哪裡敢出去,別說啞女還沒來,這些與文循朝夕相對的人,最容易發現她的端倪。
湛雲葳別無選擇,只能拿出應付變態同伴的那一套,拖延道:「我還有事,辦完事過幾日自然會回來,你先走吧。」
秋亦濃還未說什麼,房門突然被踹開。
湛雲葳看見門外站著一個身著鵝黃衣衫的年輕姑娘。秋亦濃長得很美,有一雙桃花眼,相貌明艷。
她正蹙眉看著湛雲葳。
幾個邪祟的表情,也從僵硬變得生動詭譎,為首的那個陰惻惻地說:「主子,你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了吧?」
湛雲葳:「」所以應該是什麼日子?
秋亦濃道:「你不是文循,若你真是文循,今日本該回府,鎮壓門徒的。」
湛雲葳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。
與靈域不一樣,渡厄城的邪修收門徒和手下,往往會取走他們一半的內丹,再給他們吃下爆體的丹藥,保證他們言聽計從。又會在固定的時日,給他們解藥。
不是湛雲葳哪裡回答得不對,而是今日恰好到了文循鎮壓手下,給邪修們解藥的日子。
她如果是文循,不可能不先做這件事!
四個邪修朝湛雲葳飛撲了過來。
漫天黑氣之下,湛雲葳召出了文循的命劍,門外的秋亦濃看著光華如初的命劍,表情有些失神。
湛雲葳與這些邪修過了數十招,就知道不好。
她到底不是真正的文循,甚至不是劍修。短短一晚上,她能將文循的劍使成這樣,已經非常了不起,可是哪裡能以一擋四。
看來是等不到啞女了,再拖下去,她和越之恆都要交代在這裡。湛雲葳當機立斷,帶著越之恆從窗口跳了下去。
底下就是暗河。
幾個邪修沒有追,對視一眼,紛紛以邪氣化出弓箭,對著湛雲葳與越之恆的背影瞄準。
越之恆望著那些箭矢,瞳色一顫,他知道湛雲葳現在最好的選擇,就是扔了他,自己潛入暗河。
她一個人,肯定能活下來。
可他才八歲,在冰冷危險暗河中,如果被丟下,絕無生還可能。求生的本能令他神情冷了冷,幾乎毫不猶豫,趴到湛雲葳背上,為她擋住箭矢。
從小到大的經驗告訴他,如果他足夠有用,這個人就可能不會丟下他。
湛雲葳沒想到他會這樣做,也沒料到一個八歲的孩子,會有這樣的身手,當她聽到箭矢入肉的聲音,心裡一沉,生怕看見眼前的景象坍塌,越之恆就此死去。
還好眼前仍是無邊無際的暗河,她咬牙,將身後滑落的越之恆帶到身前,與他一同往暗河下潛。
*
越之恆醒來的時候,血月再次出來了。
又是一個黑夜,已經一天了嗎?
他以為自己會死,或者失去價值了會被丟下,沒想到卻是好好的。血紅的月光照在暗河上,他發現自己趴在一個清瘦的背上。
那人背著他,在夜晚的罡風下一路前行。
她結的唯一一個結界印,護在他身上。
到處都是刺鼻的血腥氣,越之恆垂眸看去,才發現身下這個人,已經遍體鱗傷。
這就是從暗河中活下來的代價。
越之恆眼神冷漠平靜,抬起自己的手,手上分明沒有半點傷口。他的體質特殊,幾乎可以免疫一切邪氣,那些邪氣箭矢,射入他的體中,對他沒有傷害。
卻沒想到這樣的伎倆,真能騙過身下的人。
她沒有丟下他。
為什麼,渡厄城裡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?
越之恆發現背著他的人走得搖搖晃晃,幾乎辨不了方向,他低聲道:「你看不見了?」
他不動聲色拿出自己藏在發間的一枚毒針,冷冷對著她的脖子。
就像當初在大船中,告訴啞女的那樣。
他們這樣的人,永遠不可以相信任何人。這世上,只有自己才可靠。
他永遠不要像同伴那樣,愚蠢地交付信任,最後被做成人皮鼓,或者任何一樣法器,還只知道流淚。
卻不料身下這人嗓音沙啞,悶聲道:「嗯,不過你別怕,很快就能出去了。」
她喘了口氣:「原來瞎眼是這種滋味,好痛。也不知道後來你怎麼忍下去的。」
越之恆手中的針,堪堪頓在湛雲葳脖頸後的肌膚。
光暈漸漸明亮,月華甚至壓過了血月的光。
那人笑道:「喂,小邪物,你還沒見過靈域吧,你抬頭看看。」